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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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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禮物

“什麽!兄長大人要去西州?”

丞相府, 驚訝的聲音震落了院中一樹的繁花,讓落英繽紛,漫漫揚揚地飄落到地上。

安九玖本來正在應付那些考上進士的世家考生按照潛規則送過來的答謝禮物。

她很認真的一筆一筆咬著筆頭對賬本入庫,聽到影一的通知, 她立刻瞪大了溜溜圓的眼睛, 質問影一,“你可有聽錯?”

“家主大人說今日就離開長安。”影一面無表情的棒讀。

“然後呢?!還說什麽了?!!”

影一聽覺靈敏, 被安九玖震得耳朵疼, 默不作聲的低下頭,“所以他特地叫屬下請您盡快為他隨意收拾兩件輕便的衣物, 並且托您在他不在時看顧好丞相府的諸多事項。”

安九玖聞言, 甩下手中被她咬得坑坑窪窪的竹筆,咚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追問, “可是兄長大人怎麽會突然要去西州?映沙城的事不是解決了嗎?之前也沒聽兄長說過呀!”

小姑娘說話間像只暴躁的小老虎,怒氣沖沖地在自己的院子裏左右踱步。

她著實是擔憂,頭上口銜仙草的小狐貍金釵一晃一晃,桃粉色的裙擺曳地,一圈一圈的掃過落花。

“西州雖說是我國邊境, 卻是靠近宋國和吳國領地的野蠻之地, 周邊的蕃王又全部不聽指令, 這麽危險的地方怎能讓兄長大人就這樣過去?”

“家主大人自有考量,我等無權質疑。”影一毫無起伏的說。

“誰叫你質疑兄長大人了?兄長大人不可能會做出錯誤的決策!你聽話不就完了?”

安九玖叉腰蠻橫道, “我要說的是說安氏!讓你快傳信去隴川通知安氏提前派人去西州那邊為兄長大人提供便捷!”

“家主早做了安排,西州附近的安氏族人, 包括附近的商隊已經都過去了。”

“這樣嗎?”安九玖一怔。

這麽想也沒錯,安厭在她的記憶中似乎一直都是一步三算, 要做什麽都會提前安排好。

安九玖撐起下巴。

“有些想知道兄長大人又要做什麽……他現在在哪?”她轉頭問影一。

影一回憶安厭沒有讓他不告訴安九玖的意思,回答,“皇宮。”

“皇宮?兄長去見太後了嗎?也不知道太後會不會為難兄長大人。”

安九玖踮起腳尖,擡眸越過院中花樹,穿過丞相府無處不在的銀竹。

同樣的竹葉瑟瑟落下,飄到雁福宮仿照丞相府一般清冷的小徑上。

主殿的誦經聲停止。

“要走?多久?”

太後姜常樂屏退了周圍眾人。她從天尊像前起身,層層包裹的沈悶深黑宮裝清清泠泠,盡是脫離於宮規之中的純艷。

她進宮時年紀小,和安厭差不多。假如說安厭是被“先帝”當親生的養,那姜常樂就是別家的小輩。

雖說名義上她是“先帝”唯一的皇後,“先帝”在位時卻一直把她當做姜太尉寄養在宮裏的女兒,讓她一如既往的肆意妄為。

安厭拱手一禮,“厭今日便是為辭行而來,還望太後多關照舍妹。”

“怎麽又是這幅和我拉開關系的樣子?”姜常樂拖拽長長的裙擺款款走向她,“安郎專門來見我,就只是為了叫我關照你那位小表妹?”

“常樂…”安厭哭笑不得,好在她天生就會為了目的哄人開心,還沒來得及思考,謊話便張口就來,“她和你很像,我總想起往先的你。”

“是因為和我很像,你才對她這麽特殊?”

姜常樂追問,眼角眉梢已蕩開了笑意。

女孩總是招人喜愛,安厭莫名不想騙她太多。畢竟女孩在安厭這裏和男人的待遇是不一樣的,要讓兩個女孩說誰像誰,又對不起姜常樂,又對不起安九玖。

這樣對兩個女孩都不尊重。

於是安厭含笑不語。

姜常樂卻不依不饒,仰起臉期待的看她,“是嗎?是嗎?安郎?”

她理所應當的撒嬌和信任實在純艷動人,像欲望的妖精,不谙世事的精怪,山中薄霧催生的畫皮。

她很清楚自己的優勢。

她有這樣一張芙蓉面,但凡是個正常男人,定會心生邪念,哪怕知道她是個膚淺又難纏、只會叫男人丟臉的女人。

而安厭卻只刮了刮她的鼻尖,伸出手,猶豫了一下,終於圈住了她的腰。

姜常樂只感到一雙手臂虛虛地將她攬進了懷裏,讓她靠近了安厭溫熱的胸膛。

“常樂,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不要拿自己去和別人比較,也不要說自己和誰相似。”安厭摸著她的頭,輕聲笑。

姜常樂耳朵發燙,感覺自己又變回了當年的小女孩,她想讓自己從容一些,掩飾羞澀小聲問,“為什麽?不都是要和別人比的嗎?無論哪家貴女還是公子,都是要和別人比較才能人人稱讚。”

“並不是這樣的,常樂。”安厭搖搖頭,然而還沒待她說完,姜常樂纖長的食指就抵住了她的嘴唇。

“安郎、安郎……”姜常樂反覆輕聲喚。

她似乎喜愛至極又害怕失去,不住地撫摸安厭的臉龐,眸光微閃,做出了很大一番心理鬥爭,“……之前我就想問你,我這樣一個與其他得體的貴女分毫不相關的麻煩笑料,當年甚至因為你拒絕訂婚的事鬧到瓊林宴上讓你當眾丟臉,你為什麽還對我多加包容,這麽多年都沒有疏遠過我?”

“因為常樂不需要和他們比較。”安厭眉眼含笑,尾音因為笑意低低的啞,像羽毛一樣低低的撩得人心頭發癢,“你是與我相識,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勇敢來找我的常樂,在我心中是特殊的。”

空氣似乎凝固了。

姜常樂聽到安厭胸膛中的心臟在自己耳邊緩緩跳動,讓自己的心跳慢了一拍,幾乎要讓她忘記呼吸。

明明是她打算勾引安厭,安厭卻讓她暈頭轉向。

安厭總是這樣……在他嘴裏,無論她做什麽都是好的,千好萬好,忽視掉她的缺點,盡挑些優點來。

——他是潔身自好,但對每個女孩都這麽好。

他難道不知道他很招人嗎?

姜常樂仰頭,眼波流轉,視線劃過安厭流暢的下顎。

安厭不解,歪了歪頭含笑看她,喉嚨裏輕輕揚出一聲,“嗯?”

勾人得甚緊。

還有點、用在一般男人身上會顯得有些不妥當的可愛……讓人想,對他做一些過分的事。

姜常樂閉目,她確信地想:安厭就是不知道,安厭就是看不懂姑娘們對他的心思,又自顧自對每個人都這麽好。

怎麽辦呀……安厭對女人的防備似乎太低了,他會在意自己對女孩的距離,讓自己不冒犯對方,卻不會意識到那些女孩想冒犯他。

……他在外面肯定都招惹了一大票狐貍精。指不定來個女孩對他裝裝可憐,死纏爛打,就把他騙到手了。

依照安厭對女孩兒過度容忍的態度。

——說不定用點藥強上了他,他還會反過來道歉負責。

想到這兒,姜常樂有些氣惱的掐了一把安厭的臉。安厭不明所以,但還是笑著彎下腰任她蹂躪。

姜常樂趁機踮起腳尖,狠狠親了她一口。

“唔?”

安厭下巴上頂著她的唇印,因為她的突如其來的還有點呆楞,向來淩厲壓人的眼角眉梢低垂下來,密壓壓的眼睫顯得無辜又專註,看著她時疑惑的光亮閃閃的。

被人占了便宜還傻樂呢?與其等到在外面被壞女人騙,還不如被她騙!

姜常樂扯過安厭,順著她的脖頸往下挑開她的衣襟。

安厭這下終於意識到有點不對了,抓住姜常樂的手防止她繼續下去,“做什麽?”

安厭雖然阻止了,語氣卻沒有多嚴肅,臉上甚至還掛著有點不解的笑,像是給出一個恰當理由就可以讓人繼續的態度。

姜常樂恨鐵不成鋼隔著衣服在她胸口上揉了一把,“沒看出來嗎?我在耍流氓!”

安厭對女孩的容忍度超高,以為她在玩,配合道,“所以太後娘娘要做登徒子?我要喊嗎?”

“不許喊,不然就把你先奸後殺!”姜常樂張牙舞爪,作勢要捂住她的嘴。

安厭順勢陪她演,誇張地義正言辭,“太後娘娘,先帝駕鶴西去後您竟然仗著身份玩/弄他的臣子!您這樣讓先帝在天之靈如何自處?”

“那又如何?他楚雲深還能爬回來找我不成?他敢來我就把他一起玩了!”

姜常樂得意道,“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楚雲琛!上至敵國各大主軍和主將、滿朝世家文武大臣,下至黎民百姓,誰不喜歡啊?他活著我沒玩到,現在死了敢來就是自投羅網!”

“噗!”聽到這個,安厭再也演不下去了,她笑得肩膀微顫,連帶胸膛也隨之起伏著。

姜常樂聽見她胸膛悶悶的笑聲,也收了繼續表演的架勢,嗔怪地輕錘她一下,“有那麽好笑嗎?”

安厭點點頭,回想起上輩子的楚雲琛單親未婚帶著自己這個女兒都還像寡婦一樣門前是非多,就忍俊不禁,“確實挺多人想玩他的,男男女女都有,不過沒人得手。”

“也有例外啊,”姜常樂驢頭不對馬嘴的接上話說,“他那兩個嬪妃都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莫名其妙被封妃進宮,孩子都長那麽大了。”

安厭回想起默驚棠說他見吳國使臣以後就昏迷,醒了以後在宮外被國師撿到,還發現自己失憶兩年,便推測試探,“他那兩個嬪妃是後兩年才來的?”

“對呀,你記不清了嗎?怎麽了?你知道那兩個……”

“不,還不確信。”安厭搖搖頭,“說其他的吧,今日我來並不只是為了請你關照九玖,主要是想叫你看著那小皇帝,避免他又鬧出什麽事來。”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姜常樂就想起上次楚時鳴發瘋掐她脖子的事兒,黛眉一挑,嗤道,“哀家可管不著他,他上次還想殺了哀家呢!”

安厭無奈,“你宮中的宮人我都特地囑咐過了,還分出一支禁衛專門在雁福宮附近巡邏,他沒機會再對你動手的。”

“那可說不準,”姜常樂撅起紅唇十分不滿,斜了安厭一眼,嬌聲拈酸,“都是你當初非要扶他上位,若是你當年能從安氏秘密抱個孩子說是我生的,我們供他當皇帝,我又哪會受這種罪!”

“是厭的不是,”安厭笑著輕拍她的手背讓她消氣。

姜常樂抓住她的手,忽然到,“不過,安郎你為什麽又突然要去西周?映沙城的陳國軍隊不是被那支突然出現的鐵騎解決了嗎?”

安厭張嘴想解釋,還沒開口,就聽姜常樂繼續道,“我聽朝內大臣們的猜測,是你和那只騎兵的主人達成的交易。上次他們不進攻映沙城,現在他們應當也不會這麽快就翻臉吧?”

“這次是為了其他事,”安厭搖搖頭,沒有把虎豹騎屬於自己的事說出來,只說了一半其他的理由,“陳國兵敗,定不會善罷甘休,吳、宋兩國也虎視眈眈。更何況那邊的藩王無作為,也需要我去處理一下。”

“那安全可有保證?西州那片地方最亂了,特別是還靠近吳國邊境。”

姜常樂擔憂道,“吳國一群蠻夷,軍功為上,以戰養戰,最是兇戾。聽說吳國皇帝還有吳國的大將軍早就看不慣楚國,先帝一死,他們定然是更放肆了。”

她那張芙蓉面上滿是憂色,剛才玩笑的興致都沒了,“楚國的軍隊都有規定的駐地和範圍,邊境事務歸藩王的軍隊負責,那邊的藩王都撤軍不管了。安郎你去那邊,又不能明面上帶楚國內部的軍隊過去,遇到危險該怎麽辦?”

安厭搖搖頭,“沒關系。已經安排好了,附近安氏的族人會過去。”

“雖說隴川安氏勢大,世家貴族和其他國家一般都不敢招惹,但只有附近的族人我還是不放心。”姜常樂咬著嘴唇,沈思片刻,忽然道,“安郎你過來,我有東西給你。”

說著,姜常樂提起裙擺,蓮步輕移,帶安厭進了自己的寢殿。

她屏退了寢殿內所有的太監和宮女,還左右環視確認了一遍,才在自己的梳妝臺前坐下,掏出最精巧的那個雕花妝匣,在最底層的暗格裏掏出一個盒子。

“拿著。”姜常樂慎重地將木盒遞給安厭。

安厭打開木盒,看到了一支簪子。

一把小劍形狀的劍簪,十分精巧,似乎還有可以扭轉的機關。

安厭將劍簪拿出來一扭,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圖案,“這是?”

“是信物,父親給我陪嫁了一支無人知曉的私兵,大概5000,都是騎兵。”姜常樂撫摸手中那個已經空掉的木盒說。

“我知道你不需要,也不會要我的東西,但只有你收下,我才能安心。”

“就當是為了我,好嗎?收下吧,安郎。”

她的話聽起來若無其事,給出的東西卻訴說了她洶湧澎湃如潮汐海浪般的情誼與信任。

——那是姜太尉留給她這個獨女的底牌。

被她毫無保留的告知安厭,直接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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